昨天又把存放在家里的老日记翻了出来。从里面挑出了初二时写的《游十八孔桥》和《燕子》稍加整理了一下，放到了豆瓣日记中。虽然事情都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文字的表述方式也是抽象的，但当重新读到它们时，仍觉得历历在目、记忆犹新。由此可以看出，若有一个记日记的习惯，并能够用恰切、生动、形象的文字描述当时的心情、生活、环境、事件，在多年以后，这些文字便是用来触发回忆和渲染场景的极好媒介。有鉴于此，自己目前坚持每天记日记的习惯至少对自己的人生来说是极其有意义的。

1996年 暑期

我家恰处于闹市地区，并非是依山傍水的天然宝地。于是，便很少能领略到燕子的优美倩影。再加上从小就经常唱关于燕子的歌谣，心里更是充溢着对它的渴望，以至于它已成为我心中温柔、伶俐、和平的化身。

这天下午，当空的太阳像发了狂，在本已令人难熬的暑气中颤抖着施展威力。地面上的空气形成了一层厚厚的雾霭，气焰嚣张地传递着太阳的威严。于是，人们的气息中也似带着火，甚至呼吸都愈发困难了。我在心里祈求着：“老天爷，赏赐给我一场酣畅的暴雨吧，或者哪怕一点点雨滴的润泽也好！”

说来也巧，不一会儿远空恍惚飘来几个黑点。很快地，黑点越来越大，等我看清时，它们已经飘到院子里来了。积蓄已久的渴望像一股极速奔腾的山洪将我从座位上掀起来，一下子冲到了阳台上。啊，燕子！是的，是燕子！一时的欣喜竟驱散了热魔，使其只能把自己的威力化作无力的甘霖奉送，一直滋润到了我的心底。也许是院子里有那么一小片绿荫吧，才引来了远方的燕子，尽管它们已被骄阳折磨得无精打采。它们披着沾满尘土的黑色礼服停在了树杈上，小脑袋不时地环顾四周，然后便静静地立在那里休憩着。我想到，也许他们是要飞回故乡的吧，而这里只是旅途中的短暂停留——虽然，我更希望它们能在这里安家。

希望毕竟是希望！正当我陷入遐想时，狂风突然扯着嗓子大吼起来。霎时天地间黄土弥漫，凌乱的树叶被卷集着肆无忌惮地飞舞。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大块乌云从四面凶神恶煞般地向天顶聚拢。称雄一时的太阳此刻也收敛起自己的狂妄，透过漫天的黄土帐幕，只剩下了血块般的深红。可是我的燕子呢？我仔细寻找着。啊，它们正在空中尽情飞舞呢！你看，它们只需将翅膀轻盈地一扇，整个身躯便如同黑色的闪电射了出去，仿佛在由风织成的铺天大网中来回穿梭。那“唧唧”的叫声也充满了兴奋和喜悦。

狂风过后，空中一个霹雷震慑得窗户连连发抖。燕子们则像是听到了战鼓，顿时有了鞭策的力量。只见其中的一只从半空中一个俯冲下来，贴着地面、逆着狂飙极速飞行。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暴雨到来了！一个个箭头似的雨点射向万物，而燕子们则被洗刷得一尘不染，黑色的新装闪着亮光。它们显得无所畏惧，在天地间欢快与自由地飞翔。 此时此刻，我真担心它们会被雨点打坏。但这着实是不必要的：暴雨正是它们所渴望的。

雷声轰响，耀眼的电光在空中一次次地燃起，熄灭……

雨后初霁，东方的天边现出童话般的彩虹，亮闪闪的绿叶点缀得整个庭院青葱。我本以为燕子会在这里居住几天，然而很遗憾，它们没有片刻歇息地就飞走了。我本以为它们会奔向绮丽的彩虹，为自己缠上七彩飘带，然而它们没有丝毫的留恋，朝着西边通红的太阳飞去了。我凝望着燕子逐渐消失在夕阳中，心里则是对它们的默默祝愿：去追逐太阳吧，去追求那永恒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