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瘦金体

感谢我不是飞行家的友情出演。

我不是飞行家:这是宋徽宗的书法,瘦金体就是他的发明!

皮波迪先生:很有特点,像是竹叶。可能书法也是讲仿生学的,我们则叫做道法自然。所以,我们中国乃至东方文化是感性的,西方文化是抽象和理性的。

我不是飞行家:肯定的!汉字本来就是由象形文字来的。跟字母文字一比让我想起了昨天的话题:汉字有点Labview程序的意思。我曾经给一个德国人看一个字“囧”,他马上就知道了意思。

皮波迪先生:我觉得Labview程序只是具有图形的形式,但本质还是逻辑的和理性的。中国文化不太讲究严丝合缝的逻辑。

我不是飞行家:是的。如果看德语,会觉得很科学,句子可以写超级长……但是中文很有意境,尤其是古诗词。当然也有可能是德语、英语这类字母语言的意境我体会不到。比如,我老觉得“to be or not to be”跟“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是没法比的,至少在韵律上就差了很多。

皮波迪先生:意境的产生动用的应该是想象力以及由想象力产生的心理上的愉悦感。需要足够的品味以及训练才能够创造与领会意境。而字母语言应该就是逻辑组织的体现,属于知性。

我不是飞行家:当然,我们说的意境也是要经过训练才能得到的。必须通过训练才能够提高我们对于品味的感知力。

皮波迪先生:我认为我们中国人把功夫下到了文字上,而西方人下到了音乐上,而且远比我们文字中已有的模式复杂。意境则不好说,没有什么太多的可比性——毕竟,不论形式的简单与复杂,在心理上产生的愉悦感和意境感——在生物机理上,也就是化学元素在起作用——可能是类似的,或者是无法放到一起来比较的。通过文化的互补和刻意的训练,双方意境的塑造都不是不可企及乃至不是不可逾越的——当然,这需要毕生的专注和付出,才会有那么一点点超越巴赫、李白的可能。而这里面更多的是个人意愿与选择的问题,而不是能力的问题。所以,这也就是清华校歌歌词中的“东西文化,荟萃一堂”所提倡的。

我不是飞行家:我同意。西方音乐的形式和影响,基本上在全世界的范围内一统天下了。不过汉字有点吃亏,这其中的美感不是那种不受训练就能完全感受的。所以西方音乐可以说是任何人都听过,但是汉字注定是小众的。

皮波迪先生:看以后中国的实力和影响吧!更何况,我们的文字与音乐相比究竟是简单或复杂还不好说。具体来说,汉字是二维信号,而音乐是一维信号。汉字至少有两万个以上(GBK编码),常用的也要六千多(GB2312编码),而音乐不过就那么一些音符。恐怕更多文字中的复杂模式还没有被我们发现和创作——毕竟,用文字来构造成为有意义的模式要更为困难。音乐嘛,则有个声响就算是作品了。

我不是飞行家:确实也跟国力有关。我前几天看的《极简音乐史》中提到,18世纪的人演奏自己的曲目(指巴赫那一代人),19世纪的人开始演奏前人的作品,到了现在,古典音乐几乎就只演奏那几位大师的经典曲目了。虽然当代的作曲家也创作,但是没有任何人期待他们能做到像贝多芬、巴赫等人一样。于是我想,可能每个时代的人注定就有他们自己的角色和任务吧……

皮波迪先生:人性是堕落的,懒惰的……

我不是飞行家:你觉得以后还会出现巴赫这种作曲家吗?我觉得那个环境已经完全不存在了。当然你可能说的是个人的造诣,而不是说现实的成就。

皮波迪先生:不太可能吧!因为市场饱和了。纯粹模仿的话,人们还不如直接听巴赫的。

我不是飞行家:我说的是广义上的音乐。比如现在的披头士或者爵士乐的大师们。不知道未来会不会被放在巴赫、贝多芬的后面,在音乐史中留下光辉的一页。但我觉得他们还是弱了一些。现在的音乐中,爵士是高度复杂的,通常的流行音乐在形式上太简单了,以至于基本的模式在90%以上都是重复的。很多流行音乐都可以在古典里面找到直接的映射。我发现李克勤的《月半小夜曲》的祖先就是上次发给你的舒伯特小夜曲。

皮波迪先生:原来如此!这样看来,由于音乐相对于文字可用的基本符号极为有限,能够被探索的高质量的顶尖模式都已经被开发得差不多了。所以,以后音乐会陷入无聊与平庸的濒死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