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昌海这篇《陨落的前辈》所讲述的束星北先生的事迹不仅令人扼腕!之前不为人所知的学者还有清华大学教授、物理系系主任和理学院院长叶企孙先生。《最后的大师》一书便姗姗来迟地追述了先生的事迹。官僚主义者需要的是听话与歌功颂德的奴才,而真正的学术精神、自由之思想则被视如粪土、仇敌——真理与读书人的气节总是令小人胆寒的。众多的奴才里挑出几个有才华的人是容易的。但千万不要以为这就等同于珍视人才、真理至上:那些不过是丧失气节的行尸走肉罢了。什么时候在清华大学观光的游客,甚至是清华师生自己,能够更多地瞻仰伫立于清华大学第一教室楼旁的王静安先生纪念碑,而不是徘徊于堂皇的大楼与荷塘之间,真正的科学精神便开始在人的灵魂中植根了。

记得多年前的一个清晨,我在那里晨读,看到了碑前不知由谁献上、仍粘着露水的一束百合。洁白素雅,幽香淡而久远……

以下为陈寅恪先生为王静安先生撰写的碑文。颇为幸运的是,当我还念高中时,语文老师便讲授了此篇。之后反复诵读,虽未能完全领会并实践其中的深意,但确是播下了以严谨、求实的态度从事科学研究的种子。这里,藉此文再次勉怀王静安先生的自由学术精神,并作为我们在科学理性的王国中奋勇探索和不断进取的动力。

海宁王先生自沉后二年,清华研究院同人咸怀恩不能自已。其弟子受先生之陶冶煦育者有年,尤思有以永其念,佥1曰:宜铭之贞珉2,以昭示扵无竟3。因以刻石之辞命寅恪,数辞不获已,谨举先生之志事,以普告天下后世。其词曰:

士之读书治学,盖将以脱心志扵俗谛4之桎梏,真理因得以发扬。思想而不自由,毋宁死耳。斯古今仁圣所同殉之精义,夫岂庸鄙之敢望。先生以一死见其独立自由之意志,非所论扵一人之恩怨、一姓之兴亡。呜呼!树兹石扵讲舍,系哀思而不忘,表哲人之奇节,诉真宰5之茫茫。来世不可知者也。先生之著述,或有时而不章;先生之学说,或有时而可商。惟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6,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7而永光。

王国维纪念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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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ot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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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佥:皆、全部。 

  2. 贞珉(zhēn mín):石刻碑铭的美称。 

  3. 无竟:没有穷尽,没有边际。 

  4. 俗谛:梵語 sajvrti-satya。隨順世俗而說生滅等有之諦理。即指世間之事實與俗知之理。又作世俗諦、世諦、有諦。参考 

  5. 真宰:天為萬物的主宰,故稱天為「真宰」。《莊子.齊物論》:「若有真宰,而特不得其眹。」唐.杜甫〈劍門〉詩:「吾將罪真宰,意欲鏟疊嶂。」参考 

  6. 祀:中國殷代指年。世,代。固有文不傳於後祀,聲遂絕於天下者矣。——唐· 柳宗元《與友人論爲文書》 

  7. 三光:日、月、星的總稱。